王竹春

太行山上的子弹厂，即晋冀鲁豫边区军工部第六厂。厂址在山西省黎城县彭庄村。对外厂名是：复义记合作社。

1947年我参军来到这里，被分配在锅炉房当司炉工。这时由以复装子弹为主过度到了以自制子弹为主。1949年8月奉命停产前，全厂新老职工有330多人，子弹日产量达到了2万5千发上下。

工厂设在彭庄村的西北角，茶壶山的脚下。利用原有的十几栋大小不同、走向不一的石板瓦房，作为厂部（经理、政委、特派员、秘书等）、工程科、经营科的办公室和门卫传达室，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厂前区。

从厂前区向北、向西、向东，沿山坡建起了从动力到工具制造，从化铜到碾片，从冲壳子到子弹壳完成交验等一个完整的子弹生产系统。

北边靠茶壶山是锅炉房、机器房和机工房；西边是铁工房和木工房；西南边是钳工房、成品检验房和成品库房；东边是铜炉房和退火炉房；东南角是子弹完成工房。厂前区和生产区交界处，是工段长、指导员办公室，另有一栋是铸铅工房。

为了防空、隐蔽，厂里栽了大量柿子树、梨树和柳树。所有的新旧工房、办公室、厕所、围墙以及烟筒、蓄水池等等建筑物，都用黄泥加石灰涂了色。围墙顶端用河卵石堆成一个塔形，也洒了一层黄泥石灰水，上面长满了杂草。这样一来，莫说从飞机上看，就是站在茶壶山上往下看，甚至从厂门前经过，也难以发现这里是个工厂。

为了确保工厂的安全，彭庄村的民兵还在工厂的制高点，设置了一个防空哨所，派出民兵昼夜值勤。防空哨所配备有轻机枪一挺，子弹两箱。

子弹厂在战争中诞生，在战争中成长。到1947年，子弹生产机械化程度已经相当可观。从化铜、碾片到冲壳、合装等子弹生产工序所需各种设备，已经基本齐全，具备了由复装子弹为主向自制子弹为主过度的条件。

一、动力设备：卧式双火管五节锅炉1台，五十匹马力立式单杠蒸汽机1台，一百瓩直流发电机1台。为全厂生产、工作提供动力、照明、用气和用水。

二、机械加工设备：皮带车床20多台，皮带平面铣床1台，砂轮机1台，为子弹生产制造各种冲、模等专用工具。

三、子弹生产专用设备：化铜炉、退火炉、碾片机、各种立、卧式冲机、切口机、收口机、整形机以及压底火机、结合机等。在机械加手工操作的条件下，完成子弹生产的全过程。

四、钳工、铁工和木工设备：兵工战士为子弹生产制造了锉刀、铣刀、铰刀、样板、鎯头、扳手等工、夹、量具，还担负子弹出厂包装箱的制做和机械设备维修。

--- ---           

一个仅有300多人的小厂，能够完成“七九”、“六五”两种子弹生产的全过程，是战争所需，也是战争所迫。

子弹生产，既需要很多通用的工、夹、量具，更需要很多的专用工、夹、量具。处于被敌人封锁的环境，除了自己武装自己，别无出路。

制造这些工、夹、量具所需的原材料，基本上都是铁路道轨。

生产管理机构

工厂厂部由经理、政委和特派员组成：

厂部下设三个生产工部，各工部配备工长和指导员各1人，工部下按工种编为生产小组。其中：

一工部，包括动力、机加、钳工、铁工、木工；二工部，包括冲压、拔伸、切口、收口、注铅、整形和装药、完成等子弹生产各工序。三工部，包括化铜、碾片、退火、酸洗等工序。

厂部的职能机构有两个：一是工程科，管技术、计划、统计、考勤、工资（津贴）结算；二是经营科，管原料、材料、燃料的采购、运输、保管、发放，产品的保管、交付，成本核算、工资（津贴）发放和生活管理。

原材料和能源

制造子弹的原材料主要有铜、铅和无烟药。铜料，除前方运回来部分废弹壳之外，大量的铜、铅料是在解放区内外收集起来的大、小铜元、铜器、铜像、铅酒壶、铅香炉等，经过溶化后加工使用。

无烟药、底火由兄弟厂供应

辅助材料，主要是煤油、机油、砂布、棉纱、日光皂（洗涤弹壳用）等，供不应求，实行代用。以麻油代机油，碎布代棉纱，麻绳代橡胶垫等等。

燃料，主要是供应锅炉、化铜炉、退火炉和铁工炉所需的原煤。由农民从武乡县用驴驮、肩挑运进厂里。

生产用水，工厂背靠茶壶山，山半腰有一股清泉水，其流量每小时在3吨上下，除了特别干旱流量减少外基本上一年四季常流。工厂铺了1公里左右的地下磁管道，把水自上而下引进锅炉房的蓄水池，形成了一个天然高压水塔。

电，蒸汽机带动的一百瓩直流发电机，为全厂生产、工作、照明送电。

工作制

根据战争形势和生产发展的需要，实行3种不同的工作制：

一、8小时3班制，锅炉工。

二、10小时两班制，蒸汽机工、发电机工、机加工、铜炉工、退火炉工、碾片工，还有弹壳冲压、拔伸、切口、收口、整形工等。

三、10小时一班制，子弹完成工、铁工、木工、钳工以及厂部和各科多数干部。

军事管制。严格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违犯者关禁闭。

行动军事化。锅炉房顶上装有一个火车汽笛，是全厂的统一军号。厂部责成锅炉房当班人员按规定司号。如起床、上班、下班、熄灯等皆以号为准。

上下班翻牌制，，有事必须请假，不得迟到、早退。

吃饭，按工作单位和人数多少，分别成立有三大、一小集体伙房，吃大锅饭，伙食费用平均负担。厂部规定每人每月伙食标准控制在85斤小米上下，最多不得超过90斤小米（新战士每月供应包干只有100斤小米）。每星期吃一顿白面，每月吃一顿肉。其余一天三顿都是小米干饭。

实行经济民主，所有的伙房都由群众选举出来的经济委员会具体管理，事务长和伙夫在经济委员会的领导下工作。

住宿，新老战士一律按工部、小组为单位住宿。一张大床或一盘大炕睡十来个人。

生产运动

1947年夏，配合刘邓大军强渡黄河，开展的“刘伯承工厂运动”，有力地推动了增产支前运动。运动总结、评比时，边区政府发给工厂锦旗一面，所有的兵工战士都发了纪念品。

1948年紧接“刘伯承工厂运动”之后，开展了以“数量多、质量好、成本低”为中心内容的增产支前运动；1948年冬开展的以支援平津战役为目标的增产运动都起到了提高广大兵工战士觉悟和推动生产的作用。除了增加生产之外，广大兵工战士还用自己节余下来的津贴，支援那些战斗在冰天雪地里的战士。

兵工工人的政治文化生活

政治学习每周一次，星期六晚饭后进行，自愿参加。由政委或特派员作形势报告，主要讲解国际、国内形势，蒋管区的反蒋运动，解放区的土地改革和增产支前运动，还结合工厂的情况，对职工进行政治思想教育，表扬好人好事。

读报活动每天一次，厂工会给我和刘石栋等6人，订了3分《新华日报》（以后改为《人民日报》），由我们6人在3个大伙房，利用中午吃饭时间，给大家读报，宣传国内外重要新闻。

夜校学习每周两次。夜校从1948年夏天成立，编为3个班，参加学习的有60多人。最高一个班是高小班，从学分数开始，其余两个班，一个班学识字，一个班学加减乘除法。夜校课堂设在木工房、钳工房和成品检验房。

体育活动，利用厂外农民打谷场的一头，安装了篮球架，青年职工工余时间，三五成群来这打球锻炼；厂工会利用一个四合院被日本鬼子烧掉后只剩下的一个西房，做了图书游艺室，室内摆有几张长短、大小、高低不一的桌子和长条凳子，有几百本如刘伯承《长征记》，《王贵与李香香》、《卫生常识》之类书籍，还有几付军棋。

党、团、工会

工厂有中共党支部，在1948年7月1日纪念会上，政治委员李尚志宣布党的组织公开。

工厂有新民主主义青年团支部，魏成旺同志任书记。

厂工会设兼职主席1人，专职秘书1人，主要任务是组织生产竞赛，开办夜校，组织读报活动和关心职工生活。

注：“自制子弹”即全新枪弹，用自制的新弹壳生产枪弹，已不必要用旧弹壳复装成枪弹。由厂长刘贵福主持，于1945年2月开始生产太行区全新枪弹。

（刘国梁转自《兵工史料》第九辑117页）